
《——【·序章·】——》
她并非黄家的千金小姐,其实只是个仆人,婚书上的名字也是假的。陶澍心里明白这些,但一直没有揭穿。
黄家的小姐黄婉儿原本是准备嫁给心上人的,结果因为一些原因,她悔婚了。于是,黄家只好找了一个丫鬟来代替她去完成这门婚事。
1798年,湖南安化县,年仅十七岁的陶澍成功考中了秀才。
我家境贫寒,父亲陶必铨靠开馆教书为生,多次考试都没考中,住的是一间草屋,墙上挂着书架,桌子底下垫着砖头。我们一家三口,餐桌上经常有咸菜和豆腐。
那一年春天,黄家的人来家里提亲。黄老爷直接说,陶澍虽然出身普通,但很有才华,家里规矩好,人品也不错,打算把女儿黄德芬嫁给他。
陶家对彩礼的事没有提也没拒绝,陶必铨只是客气地说,感谢对方的好意,就这样答应了。
黄家这次联姻动作很快,其实是一场赌注。
黄德芬今年十四岁,刚从女子学校回家,已经能读会写,还能作诗,琴棋书画样样精通。但她父亲明白,读书不一定会带来实际的好处,婚姻的关键在于对方的前途。陶澍很有才华,如果三年内能考上举人,黄德芬就能成为官太太,否则两家的关系就会中断。
黄家按照惯例给了礼金,陶家不敢动,全部封存了起来。
几个月后,陶澍没考中。
第一次参加县试结果不理想,名单公布那天,陶必铨一个人走了十华里路,亲手将姓名从村口公告的红帖上抹去。他一言不发,回家后仍然专心准备讲学。
黄家得知消息后,气氛有了变化。原计划年底举行的婚礼,因为黄夫人的一句“改日再议”而被推迟了。接下来的几个月,黄家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陶家。
变数源于盐商吴家。
吴家在当地非常有钱,吴公子带着许多贵重礼物去见黄家,直接表明想要娶黄小姐。黄老爷想了想,觉得陶澍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,既没有官位也没有势力;而吴公子却能拿出上万两银子,并且承诺会陪送十间店铺作为嫁妆。
黄家要毁亲,得找个理由。黄夫人说:“陶家太穷,配不上。”
黄家有个叫春兰的婢女,她十六岁了,从小就跟着黄德芬,读过书,擅长缝纫,性格文静,话不多。
她跪在大厅前说,如果老爷不想让女儿出嫁,她愿意代替女儿嫁人,认她做义女。
这句话帮黄家保住了脸面,黄老爷立刻决定换人。
春兰改名为黄德芬,被记入家谱。她的女儿借口去亲戚家看病,暂时躲了起来。这件事只有家里五个人知道,事后每人得到十两银子作为封口费。
陶家知道了这个消息,就把婚礼定在了腊月初五。黄家没派来接亲的队伍,只是派了两个丫鬟、一辆破旧的轿子,还送了一封简短的信。
婚礼很简单,陶家人看着“黄小姐”脚上没有缠,手上还有茧,陶必铨问:“黄家的小姐怎么打扮成这样?”春兰低头不说话。
陶澍什么都没多问,只是平静地说:“我娶的是德芬。”
春兰嫁给陶澍后,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先打扫院子,再去井边打水,接着准备一家人的饭菜,洗衣服。到了晚上,她会点上油灯,陪陶澍读书,偶尔还会帮他磨墨和抄写文章。
她不擅长写诗,也不擅长弹琴,但是她非常擅长保持家里整洁有序。
那个季节,陶澍的手上起了冻疮,她用姜水泡手,因为油贵,她就用做饭剩下的油煎药。
陶澍不在乎她的背景,也不打听黄家的事情。
春兰明白,这段婚姻是她自己争取来的,她从未奢望过陶澍会喜欢她。
贫穷夫妇,携手应对难关
陶澍在结婚的第三年又一次没能通过考试。
在1801年,安化县遭受了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,粮食价格飞涨。陶家的学堂因此停办,已经三个月没交地租了。债主纷纷上门讨债,陶必铨卖掉了家里的书籍,但仍然不够还债。
春兰拿出了唯一那块绣花手帕,说道:“拿去当了吧,凑合着用几天。”
她并非客套,确实只有这一样东西还算值钱。陶澍没说话,把帕子收好放进袖子里,然后去了集市。
回到家,他把换来的米煮成了粥,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锅,整个屋子都暖和了一整夜。
第二年春天,陶澍又一次去京城参加考试。他带来的旅费是春兰制作的手工艺品卖来的钱。春兰缝制了六双鞋子和四件冬装,卖完后才筹到了十两银子。
她临走时仅仅交代了一句:“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陶澍那年二十多岁,去京城参加科举考试,整个过程历时三个月,分为初试、复试和殿试三个阶段,难度层层递增。到了三月十八日,考试结果终于公布。
陶澍在高中时期考中了进士,位列第二等,并被特批担任翰林院的编修职务。
回到家乡宣布好消息,方圆百里都知道,安化书院贴出榜文,说陶澍是当地最厉害的人物。
嘉庆皇帝接见新上任的官员,陶澍进宫时,领口微微露出黄色,他所穿的礼服是临时借来的。他低着头应答,交谈时间不长,但内阁主管已经将他的表现记下来了:表现镇定,说话条理清楚。
朝廷的任命文书很快就下来了,需要填写家庭背景和妻子的情况。陶澍回到家后,拿出文书,问春兰:“你确实是黄家的姑娘吧?”
春兰想了好久,才说:“我是春兰,以前是丫鬟。”
陶澍轻轻扫了她一眼,那时夜风猛烈,房门发出吱呀声,他沉默不语,只是在文件上写下春兰的名字:“妻子黄德芬,女,黄家义女。”
没有揭穿,也没有更正,从那以后,她再也没有提起过“春兰”这个名字。
陶澍上京任职,春兰陪他同行。她穿着简单,不善言辞,坐在车里,怀里抱着一块旧布,准备用来做鞋底。
两江地区的最高官员,一品官的妻子
1805年,陶澍前往北京担任翰林院编修的职务。
刚到翰林院,他在西长安街的一条窄巷里租了一间边房。房子漏水,地面潮湿,晚上得烧木炭取暖。春兰在屋内生火做饭,还用旧布遮挡窗户。
翰林院的工作挺复杂的,主要就是整理文献、抄写资料、核对文字。陶澍觉得这些工作不累,每天都坚持工作,空闲的时候还会抄写《资治通鉴》的前十卷,当作练习。
在嘉庆年间,官场上的腐败现象越来越严重,清廉的官员变得非常少见。陶澍能够被后人记住,主要是因为他敢于说实话。
在清朝的十八世纪九十年代,有一位名叫陶澍的翰林院编修,他向皇帝上书,批评了当时买卖官职的现象。他的这份奏章非常大胆,内容尖锐,其他官员都不敢提出这样的意见。皇帝看过后,只批示了一句:“把这个记录在尚书房的档案里。”
陶澍从翰林院起步,逐步升职,两年后担任户部主事,接着被调到湖广总督衙门,担任幕僚,负责处理漕运案件。
1814年,陶澍被任命为江南道监察御史,负责法律审查工作。他重新审理了“黄河案”和“银票案”这两起旧案,处理得当,没有冤枉任何人,得到了官府的认可和表扬。
在这十年里,陶澍的工作生涯非常清廉,他的工作成绩也很出色。他过着极其简单的生活,从不举办宴会招待客人,也不收任何礼物。
在1830年,道光皇帝召见了陶澍,并任命他为管理两江地区的最高官员,同时给予了他太子少保的荣誉头衔。
这一年,陶澍已经五十岁了,他担任着江南地区的最高领导职务,负责江苏、江西、安徽三个地方的管理工作。他的任务包括治理水患、管理税收、整顿军队和清除盗贼,工作非常繁忙。
陶澍上任三天后,就取消了运河上的三十六个征税点,这项改革每年能节省一百六十万两白银。
继续完善水路运输系统,实行由政府监管、民众参与的模式;在南京设立铁器铸造厂;查出七十六名贪污官员,其中三十二人被解职。
江南的民众赠予一块匾额,上面写着:“不畏强权,直言敢行。”
陶澍不建自己的祠堂,也不接受任何匾额,他在回信中说道:“为百姓做事,不必留名。”
这一年,春兰被封为“一品诰命夫人”。圣旨由礼部送到南京的督署。春兰接到诏书的时候,身上还穿着自己亲手缝制的麻布背心,依然保持着以前的习惯,头上也没有戴任何装饰。
陶澍让人转告:“她不在家,不接客。”
三品以下的所有夫人们纷纷前来拜见,却被婉拒了。督署的仆人们私下议论纷纷,说这位夫人其实是个义女,以前曾是别人的丫鬟。
陶澍听了,只是说:“她是黄家的女儿。”
多年后,左宗棠通过引荐进入官场,他曾记下陶澍说过的话:找伴侣时,不必过于在意家庭背景,最重要的是看个人的品德。
春兰平时就负责打理家里的事情,从不插手外面的事,也很少出门。家里有上百口人,但从来没人见过她发火。到了晚年,她还是每天起得很早,亲自安排家务。陶澍晚上回家时,她总是亲自给他温酒。即使有时候病得很重,她也不愿意让丫鬟帮忙伺候。
陶澍让人重新修缮祖坟,把春兰的父母并排放在旁边,立了一块碑,上面写着:“配黄氏。”
真正的小姐最终的命运往往是多舛的。
黄家的小姐嫁给了吴家的二公子。
吴家早年靠制盐发家,经常在晋商的路上做生意,家里财富多到能超过县里的官府。黄德芬嫁入吴家时,带来的嫁妆极其奢华,包括三套金首饰和九套银首饰,还有由十六个人抬的大轿,一时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结婚没多久,吴家因为偷偷卖食盐被查了。吴家的儿子也因此被牵连,逃亡中被押回长沙,最后死在了牢里。黄德芬成了寡妇,当时她才二十岁,既要守寡又要抚养儿子,家里的财产也被同族的人占去了。
她离开了那座豪华的大房子,靠卖珠宝来养活自己,住在一个小巷里的破旧小屋里,冬天冷风直往屋里灌,夏天雨水又会积在屋内。她没有回过娘家,也很久没写信了,她的父母已经把她当作了被遗忘的孩子,没有人再来看她。
陶澍返乡之际,亲自接待来访的客人。
随行的人递上五十两银子,说是“旧日情谊的礼物”,黄德芬礼貌地谢绝了。她知道春兰如今已是地位不低的诰命夫人,因此沉默了一会儿。
她说自己不值得得到这些。那天晚上,钱被偷走了,第二天早上,邻居发现她已经自杀,跳井了。
陶澍得知这个消息后,没有说什么,只是吩咐在地方志上写上:那位老朋友的女儿,遗憾地离开了人世。
春兰听说此事后,整晚都在烧纸,一言不发,只是独自坐在灯光下度过了一整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