
公元1057年,汴梁城,科举考场的大门马上就要关了。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人,带着几个同样狼狈的同伴,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。他叫苏轼,那一年,他20岁。
守门的官吏一看这架势,脸一黑,手一拦:“规矩就是规矩,时辰已到,禁止入内!”
迟到了就想进?门儿都没有。这可是决定无数读书人命运的科举,国家抡才大典,跟你家后院门一样想进就进?苏轼当时心里咯噔一下,要是就这么被拒之门外,那之前的一切努力,可就全打了水漂。
这事儿很快就惊动了主考官。主考官一听,也是直摇头。放了,坏了规矩,以后人人都敢迟到;不放,看着这几个年轻人满脸的疲惫和不甘,又于心不忍。怎么办?
就在这时,主考官眼珠一转,计上心来。他打量着为首的苏轼,看他虽然衣衫褴褛,但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灵气,不像个死读书的书呆子。于是,他清了清嗓子,当着所有人的面,慢悠悠地吟出了一句上联:
“一叶小舟,载着二三位考生,走了四五六日水路,七颠八倒到九江,十分来迟。”
这话一出,周围的人都愣住了。这哪是出对子,这分明就是当众“点名批评”啊!把苏轼他们这一路的狼狈,用一到十这十个数字,给你明明白白地串了起来。这既是考验,也是刁难。对得上,算你小子有才;对不上,那就麻溜地给我滚蛋,明年再来。
这不就是现场版的极限挑战吗?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苏轼身上。只见他眉头都没皱一下,几乎是脱口而出:
“十年寒窗,读了九八卷诗书,赶过七六五个考场,四番三往到二门,一定要进。”
漂亮!一个反向的“十到一”,把十年苦读的辛酸、辗转各地的奔波,全都融了进去。最后那句“一定要进”,更是掷地有声,充满了少年人的倔强和不屈。这回答,既工整,又有力道,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公关危机处理。主考官听完,当场抚掌大笑,大手一挥:“进!让他们进去!”
一场眼看就要泡汤的考试,硬是让苏轼用一句话给盘活了。
可你有没有想过,苏轼他们为什么会迟到?那可不是因为睡过头了。他老家在四川眉山,在北宋,那地方去趟京城,简直就是一场拿命在赌的冒险。李白说“蜀道之难,难于上青天”,真不是跟你开玩笑。我们现在觉得堵个车就叫苦连天,苏轼他们那时候走的路,很多地方连正经的栈道都没有,全是悬崖峭壁。
他们先是走了几十天的陆路,翻山越岭,风餐露宿。好不容易到了长江边,换乘水路,以为能松口气了?想多了。长江的风浪,可比现在的游轮颠簸多了。遇上暴雨,小船在江面上就像一片随时会被吞没的叶子。据说,苏轼在路上就差点翻了船,连人带行李都险些喂了鱼。这一路上,他们是真正的“速度与激情”,只不过激情是求生的,速度是玩命的。
就这么一路颠簸,错过了时间,才有了考场门口那惊心动魄的一幕。
但你以为,光会耍嘴皮子就能一路开挂吗?恰恰相反,这张嘴,差点要了他的命。这就是后来震惊朝野的“乌台诗案”。苏轼当了官,性格还是那么直,看不惯新法的弊端,就写诗吐槽。结果被人抓住把柄,说他“包藏祸心,诽谤朝廷”。这罪名可就大了,直接下了大狱,严刑拷打,差点被砍了脑袋。从一个前途无量的明星官员,一夜之间沦为阶下囚,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,谁能体会?
好在宋朝有不杀士大夫的祖制,加上朋友们四处奔走营救,他才捡回一条命,被贬到了黄州。
也正是这次劫难,才真正成就了那个我们熟悉的“苏东坡”。在黄州,他没了俸禄,没了地位,成了一个戴罪之身的“犯官”。但他没有消沉,反而活出了烟火气。他带着家人开垦荒地,种菜种粮,自给自足。也正是在这段时间,他发明了一道流传千古的美食——东坡肉。据说当时他改良了猪肉的烹制方法,写下了著名的《猪肉颂》:“慢着火,少着水,火候足时它自美。”你看,一个顶级文人,谈起做饭来,也是一套一套的,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家。
苏轼的才华,绝不仅仅停留在吟诗作对上。他被贬到杭州时,发现西湖因为长期淤塞,大半都快成了沼泽。老百姓灌溉困难,生活不便。怎么办?苏轼二话不说,撸起袖子就是干。他亲自勘察,设计方案,发动了二十多万民工,疏浚西湖。挖出来的淤泥怎么办?扔了可惜,堆着又占地方。苏轼脑子一转,干脆用这些淤泥在湖中筑起了一条贯穿南北的长堤,堤上种满桃花和柳树。这,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“苏堤春晓”。他不仅解决了民生问题,还顺手给杭州留下了一处绝美的风景线。这哪是个文官,简直就是个全能的城市规划师加项目总监。
后来,他又遇到了一个“名场面”。有一次,辽国使臣来访,这哥们儿仗着自己懂点汉文化,特别嚣张,天天拿着对联到处考人,宋朝官员要么是对不上,要么是懒得理他,搞得他越来越得意。
在一次宴会上,这辽使又开始了他的表演,出了个上联:“独塔巍巍,七级四方八面”。这上联里又是数字又是方位,确实有点难度。满朝文武鸦雀无声,辽使的嘴角已经忍不住上扬了。
就在这时,苏轼站了出来。他没直接对下联,而是指着旁边一个因为紧张而摆手的老臣,笑着对辽使说:“我们这位老大人已经对出来了。”
辽使懵了,问:“对的什么?”
苏轼朗声道:“只手摆摆,五指两短三长。”
满堂喝彩!这一手“借力打力”,简直绝了!既巧妙地对上了下联,又化解了朝廷的尴尬,还顺带调侃了一下,让那个嚣张的辽使碰了一鼻子灰。这种临场应变能力,这种智慧和幽默感,是刻在苏轼骨子里的。
回顾苏轼的一生,你会发现,他就像一个永远打不倒的勇士。考场差点进不去,他能一句话逆转乾坤;官场差点被砍头,他能在贬谪地活出滋味;面对外交挑衅,他能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。他写得出“大江东去,浪淘尽”的豪迈,也写得出“但愿人长久,千里共婵娟”的温柔。他能跟皇帝讨论国事,也能跟农民研究种地,还能跟厨子切磋厨艺。
我们总爱说宋朝风雅,可苏轼告诉我们,真正的风雅,不是不食人间烟火,而是在尝遍了人生的酸甜苦辣后,依然能笑着说一句: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。他用一生告诉你,什么叫真正的“生活家”。